六月飞雪,不见天哭。
白谷绝学之一,瑞雪天寒,此功法大成之后,弹指间可雪覆万里,令人不寒而栗。
而白不离作为白谷当代谷主直系弟子,虽然是最不成器的那几个之一,但也还是得到了真传。
如今他这一手瑞雪天寒一出,整间屋子都已被大雪所覆盖。
这些鹅毛般飘散而下的雪花,带来的可不仅仅只是寒冷而已。
雪虽柔,但冷到了极致、凝结到了极致,就是杀人最好用的刀。
无数锐利无比的雪花忽然之间如同被一只大手所牵引,从四面八方朝着古雨围去。
不仅如此,古雨脚下的雪地也如同活过来一般,竟然不断越堆越高,牢牢的缚住了他的双腿,将他定在了原地。
看着一动不动的古雨,白不离眼中的狰狞神色越发的疯狂。
区区一县之地的后辈,也敢跟自己叫板。
看这小子的年龄,如今能到如此修为,未来如果有成,必然又是一名大才,甚至登入那无数修行者梦寐以求的天霄境,化为仙人,也是有可能的。
想到这里,白不离眼中闪过一丝嫉妒。
然而不幸的是,这名后生晚辈,今天就要葬身此处了。
不同于刚刚周牛那仅仅只是让周围数尺内的灵力凝结成霜,白不离抬手之间,整个房内的灵力都在飞速的为他所用。
无数的落雪由灵力而产生,对古雨那并不算壮实的身躯进行着挤压、割裂。
越过了“凡人”的门槛,踏岚境的修行者一出手,便与那些初入修行中门的修行者截然不同。
面对眼前如此惨烈的景象,古墨苒一双眼睛包含泪水,眼看就要不顾伤痕累累的身体,就要提起灵力,前去救下自己这阿雨弟弟。
然而面对眼前的异象,古雨面无改色,手中提起神兵天雷有九,作势放在胸间,眼神之中一阵虚无,那无神的双目似乎要将一切吞没。
“剑技·十方俱寂。”
古雨的声音并不算大,但是无论白不离还是周鸿,耳中都分明听得真真切切。
在一片肃杀的纷飞大学中,那声音犹如魔障,在白不离与周鸿耳边不断厮磨不以。
“这是什么!”
白不离眼睁睁的看着眼前满天飞雪的景象逐渐消散。
眼前的视野如同被一片又一片黑斑所吞噬,白不离想要抬起自己的手,却发现自己整个人已经陷入了一片虚无。
所有的景象都已消失,所有的声音也已逝去,如今的他正逐渐坠入一片黑暗之中,举目之下,如论他如何运用手脚,依然发现自己四周一片漆黑。
随着不断的动作,白不离发现他的手脚越来越慢,越来越沉重。
这种缓慢与沉重并非是疲劳,而更好像是随着时间的流逝,自己的感知正在退化,甚至已经快要感知不到自己躯干的移动。
恍然之间,白不离想到了很多事情。
他想起少年时分,志气意满的自己,偷跑出谷,游历世间,好不快活。
春风踏马蹄,游遍这大江南北,有最好的酒,有留下遗憾的人儿。
结下了不少仇家,也摘掉不少大好头颅。
直到十六载之后被师叔抓回谷中,在那钟乳石窟中面壁了二十年。
水滴石穿,那日日给自己送饭的小师弟,在自己的几年劝诫下,终于偷偷替自己打开了禁制。
他想要出去看看自己这师兄口中的繁华世界。
却没想到刚一入世,就碰到了自己那些以前的仇家。
东藏西躲之间,恰巧遇到了那周家家主搭手相救。
自己那迂腐的师弟,没想到因此答应了那周家的客卿邀请。
这不是又进了一个笼子吗。
唉,也罢。
也许他本就不该带着自己这有大好前途的师弟出谷。
二度偷偷出谷,在白家的规矩里,视为叛离。
自己与师弟,恐怕已经被白家逐出家门了吧。
不过白不离也有自己的小心思。这周家的绝学与白谷功法有那么几分神似之处,恐怕不仅仅是凑巧那么简单。
白谷一向极度封闭,对谷内绝学看管甚严。如果自己能查出这周家与白谷功法的联系。
找到是谁将这谷内绝学偷偷传与外人,那自己那师弟,也许还有能返回白谷谷内的一天。
而自己,就不想了。
一切都是咎由自取。
既然答应师弟的繁华盛世,没有带他看了多少,就让他再好好的回那谷中,看看那霜寒雪地间的腊梅吧。
毕竟那是自己那师弟,在谷内最喜欢的景色。
别一辈子都看不见了。
如此想着,白不离如今还能感受到的,是自己的躯体越沉越低,越沉越低,如同要扔下了一个无底深渊。
为什么会想到那么多往事了?
白不离如此想着,终于得到了答案。
是因为快死了吧,还是已经死了?
想到这里,白不离的眼神逐渐失去光彩,在这片黑暗的空间之中,最后的一丝生命气息也以消散无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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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百晓记·剑技·十方俱寂》:“此剑摄人心魂,并非以刃制敌。心术不正者,剑法之下,十死无生。然世间百态,并非黑白二字,剑势之下,多杀义士,是为不祥。吾自知不该再问人心,弃之。”
——大夏一百零四年,川渝问剑阁不传绝学,剑法秘籍被当代阁主焚毁,后无传人。吾再无法亲临窥之一二,实乃人生一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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